• 卓應龍

    一個鮮為人知的高深古武術「太極影子拳」,其傳人,不僅懂得祖傳祕笈的配藥煉丹法,事業有成,家財萬貫,一生吃穿非常的講究,中美混血長得英武,人又和善,幾乎是人見人羨。

    原本我以為是我要拜會他,沒想到卻是他急著要拜會我,到底是什麼因由,使這個奇人異士急著想見我呢?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,他一見面就對我大打出手?

    能有機會遇到一個武學的高人,且兼懂着配製,武術專用的藥草,也許我還可以跟他拜師學藝,使我的武學更上一層樓,心中興奮無比。

    史帝夫跟我回到了木屋,收拾些行李,就開車往這個高人的住處而去,在車上我問他:「這位武術中醫師的名字叫什麼?你為什麼不跟他學武功呢?」

    史帝夫邊開車邊回應:「他的名字叫卓應龍,你知道我是愛好和平博愛主義者,武術這東西我沒有興趣。你見到他時,稱他應龍兄就可以了,我都是這樣稱呼他。」

    我不以為然的說:「才剛第一次見到他,就稱他為應龍兄,這也太親密了吧!我看,我還是稱他為,卓先生或是卓大師。」

    史帝夫專心的開車,頭也不回地說:「隨你吧,他這個人很隨和,你愛怎麼稱呼都無所謂。」

    我聽完以後,心理也寬鬆許多,我最怕那種自以為是,又驕橫自大的大師級人物。車行駛了近一個小時,我們終於到達隱蔽在杉木溪野的私人住宅。

    一棟很漂亮結合現代感的大玻璃牆,透明空間設計,及無數整塊天然石頭及原木切砌而成的獨棟別墅。玻璃、石塊、木屋所結合而成的明亮、厚實及自然感,讓人從外型就耳目一新。別墅的東側,崁接著一個人工的巨大假山瀑布,讓人眼花誤以為木屋是蓋在天然的瀑布之旁,真有巧奪天工之創意。

    車子一到,屋主已經充滿笑意開門迎接,他跟史帝夫痛快的緊緊擁抱,稱兄道弟一番,馬上就轉向我。我伸出手來要跟他握手,他握住我的手,順手一拉就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。在台彎長大的我,從來沒有跟同性擁抱問好的習慣,甚為尷尬,但很快的就被他開朗寬闊的胸襟所感染,滿懷喜悅的回抱,自然地隨著史帝夫稱他為應龍兄。

    他屋內大廳設計的光線充足,空氣流暢,再加屋外杉木及竹林的陰影隨風擺動,及點燃著上等的檀香,讓人心曠神怡,室內的傢具也都別出心裁。沙發乃用百年的沉木,以流線型的設計,配上厚軟的套枕,古色古香。流雲行水的外型,讓人欣賞之餘,真不捨得坐下,但一坐下就舒適的不想動彈。

    寒暄了一番,應龍兄帶我們到他屋後的玻璃暖房,暖房中種植了各式各樣的蘭花,及聞所未聞,見所未見的奇花異草,草木之中崁滿了多色的水晶石,比他的客廳更引人入勝,彷彿帶領人走入一個奇異的世界。地面則鋪上一層上等的大理石,中間用純金勾畫出金光閃閃的太極圖形,用黑白玉化作陰陽的循環狀,陰陽的中心點乃為兩個透明的水晶,底下有燈光暈染出不同的藍黃之光。

    在這寬大暖房之中,卓應龍忽然臉色一變,做出一個太極拳對打的起手勢,跟我冷聲但客氣的說:「請!」

    我不知所措望著史帝夫問:「這是什麼意思啊?」

    史帝夫也茫然失措,轉頭問說:「應龍兄你要幹嘛?」

    卓應龍回答史帝夫:「你跟我介紹過邁克 Mike(我在國外使用的名字,永智這個名字的發音,外國人老是記不住),他的武術非常卓越,我也是好武之人,當然想跟他印證一番。」

    史帝夫擺著兩手:「不要打!不要打!你們兩個人都是武術第一名的高手。」

    我當時年輕氣盛,且對太極的哲理領悟已經越來越深入,心中不懂得畏懼,笑著對史帝夫說:「不打緊,我跟他無冤無仇,僅是純友誼的較量武術,你站一邊,當作看場武術表演吧。」

    然後我轉頭,擺出同樣的起手勢,眼睛瞪著他炯炯發光的眼神,站在他的對面,也以同樣的輕靈豹步,隨著他繞著地板上的太極圈,淡然的問:「不知應龍兄所學的是什麼樣的武術?」

    卓應龍邊繞著地板上的太極圈邊回答:「我跟你練的一樣,也是太極武術,但是,是古老太極武術,鮮為人知的影子拳,所謂影子拳,就是如影隨行,至於這一套拳的奧妙,你馬上就可以親身體悟。」

    他話一講完,馬上身形以快速的弧狀,閃到我側邊,刹那之間,拳頭就已爆發衝勁,打擊到我的臉頰,其速度之快,讓我的眼睛沒有辦法看到他如何發拳。但我肌膚直覺感應,隨著他拳勁,以極輕柔快速的反應,閃避來勢。

    他一拳又接一拳,每拳都以極快速但刁鑽的角度從四面八方攻來,我用掌、肘、膝化勁的原理來對應。也不知過了多少的拳,他終於力竭,我才爆發出丹田內的氣勁,風吹雲湧般的往他全身四處,發出各種掌、爪、指、肘、肩、膝等如瀑布一般,無有止盡的連環攻擊。

    他的身形不斷的變化,如海浪一般化掉了我的攻勢,接近百拳之時,我們兩個人同時往後退開,此時站在一旁的史帝夫嚇呆了,近乎顫抖的說:「你們幹嘛啊?打得這麼認真,萬一真的受傷怎麼辦?可以停止了吧?」

    我們兩個回到了開戰前的起手勢,眼睛還是明亮的瞪著彼此,但一股開懷的笑意湧上我們的臉,互相走近,張開雙手緊緊的相互擁抱。這次的擁抱不再是剛見面時客套熱情問候,而是惺惺相惜,痛快對戰後,享受極高超武術對招拆打,心意相通的快感。

    卓應龍抓著我的雙肩說:「你夠資格食用百靈開竅丹,真恨不得早點認識你。」

    史帝夫看我們兩個如此興致相投,相見恨晚一般,舉起雙手指著自己插了嘴:「不要忘了我,你們之所以能認識,功勞在我。」

    我們開懷大笑走近他,拉他入懷,三個人再次擁抱,開心極了。我從來沒有跟人家剛認識就有這麼愉快深厚的感情,真是滿心喜悅。

    史帝夫曾經擔任過,世界大賽中西料理評審委員,對美食料理高明到家。卓應龍早就準備一大堆野產的海鮮、蔬果及他自家所種配製的香料,讓史帝夫去大展身手。

    他則帶著我去溪邊一座蓋在橋上的涼亭,涼亭的底座及橋的中心用的是很堅厚的玻璃水晶所製,可以看到橋底下天然的溪魚,正群聚過來等著他餵魚。玻璃水晶的角落有一個蓋子可以掀開,他就把魚飼料投入到溪裡,魚群們一點都不畏懼我們在橋上觀看,興奮的追逐著食物。

    我問他:「這座橋及涼亭看來也是出自你的設計囉?」

    他回答:「我父母早逝,留下一大筆遺產給我。我也投資有成,所以生活還蠻空閒的,利用閒暇之餘,學了很多有關建築及庭院設計。除了在美國這裡買了這塊度假的土地,在瑞士還有另外一塊土地,才是我真正定居的地方。」

    一提到瑞士就讓我想起我瑞士的朋友瑞德及他的女友舒妮亞,正當我沈思在回憶中,他繼續提出一個問題:「史帝夫告訴我你現在並沒有固定的工作,不曉得你有沒有興趣到我瑞士的住家,教我有關推拿針灸醫療的技能?」

    這個問題來的突然,我看著他反問:「坊間有很多中醫師或推拿物理治療師,你為什麼不去跟他們學呢?」

    就在這時,一個年少的美國牛仔,穿著中式的衣服,很有禮貌的為我們端來了香濃的茶水甜點。卓應龍暫停回我的話,倒了茶水邀我乾杯共飲,告訴我:「這是我精心泡製的藥草茶,可以消除人全身的疲勞,馬上見效。史帝夫告訴我,你好吃甜食,故我加了天然的蜂蜜及椰子汁所作成之甜液,你試試看是否喜歡。如果你不喜歡,我還準備了第二壺茶,這壺茶是冰凍的,加了少許陳年的美酒,茶葉是在雪山中所採取的,非常的鮮有,相當的提神。」

    這些茶的介紹,雖然已經讓我很動心,但我的眼睛目不轉睛瞧著茶壺旁邊精緻的甜點,其形狀就像一個藝術品,非方非圓,倒像一朵半開的玫瑰,他笑了笑跟我介紹:「先喝茶再來吃甜點,這甜點名字叫百花露,味道極濃,採取很多特殊的野果及白巧克力所做成的,你如果先吃這個甜點就嚐不出茶的味道了。」

    我品嚐了熱茶,味道酸甜,但其酸甜的味道是我一輩子所沒嘗過的,入口即刻令人引起一陣興奮感,讓我嗯聲個不停,極為讚歎:「好茶!」

    酸甜過後,一種極清香的藥草茶味才慢慢的散諸於口,真是味中有味,他很有耐心的看著我享受熱茶。藥草茶已經如此的美味,點心當然是讓我好奇不已,拿著上頭刻有細膩龍形的精緻銀調羹,我迫不及待的就往百花露巧克力一勺,雖然覺得可惜破壞掉它的美觀,但更想知道它的滋味是如何。怎料初入口之時,竟是一股苦味,但很快的苦味就被其他的味道中和沖淡,轉成甜味,其中味道變化,滋味百般,就好像在口中放煙火一樣,我情不自盡地哇一聲:「這是什麼甜點啊?好多的口味融合在一起,相互對比又相互融合,妙極了!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怎麼做啊?」

    他笑了笑說:「這個甜點做法太花功夫,藝術的造詣必須很高,你有興趣我當然可以教你,如果你跟我住在瑞士,我自然有時間教你囉!」

    我看他重複的提到瑞士,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,不禁把話題轉回來:「為什麼非要跟我學不可呢?」

    他把頭低放,心事重重:「說來話長,但我長話短說,我的妻子患了一種嚴重的眼疾,會突然在空中看到幻象,引發頭暈、頭痛、嘔吐的感覺,有一次在開車時病發,因此車禍死亡...。」說到此他忽然間哽泣不已。

    我沒想到他如此健朗的人會傷心到這種程度,走過去扶著他的肩膀,真不知到說什麼才好。從我認識他一直很羨慕他,認為他是一個天之驕子,幸福無比,原來他有這麼傷心的往事,看來他是一個相當重感情的人。

    他抹掉眼淚,強自振作,濕著眼睛看著我,帶著回憶他妻子的濃厚感情跟我訴說:「我曾經花費很多錢,帶著我妻子到世界各地,尋找中外名醫,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住在瑞士的原因,因為瑞士有著世界上最先進的醫療設備,但所有的醫生都跟我宣告她這個眼疾是不治之症,而史帝夫告訴我,你曾經幫他一位朋友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,治癒過同樣的眼疾,我如果能早點認識你,也就不會如此寂寞傷心了。」

    他停頓了一會,然後問我:「不曉得你可否告訴我,你的推拿針灸醫療術是如何學會的?」

    我也略頓了一會,表情怪異,一時間難以開口,然後看著他真切的眼神,沒有回答但反問他:「你想知道,聽起來真實的答案,還是聽起來不真實的答案?」

    他揚了一下眉毛:「我不要只是聽起來真實的答案,而是聽真實的答案,即使答案是難以置信。」

    我聽他這樣講,心裡就開懷了:「我從小生下來就有一種透視自己身體內在的能力,由此可以直覺性的感受到別人身體的狀況。幼年有時我看到別人精神不振,自然而然就會去幫他們推拿按摩。少年時有一位車禍嚴重受腿傷的英國人,跟同我一起練瑜珈的學生來拜訪我,拿著拐杖一拐一拐的。他車禍受傷的腳痛已經兩個月多了,醫生說可能還要再過好幾個月才能治癒。

    我當時看了一下他受傷的腳,就幫他把瘀青腫痛的地方調理疏通,經過兩個多小時,奇蹟出現,他的腿痛不見了,行走如常,不需要再用拐杖。他們都視我的醫療術為不可思議的高明,也都問我從何學會這些。當時我跟他們說,從小到坊間推拿中醫師學會的,他們也就信了。但事實上我醫療別人的能力一半是與生俱來的,另一半則是自己有興趣,參考了很多針灸推拿的書籍,自學而成。再加上這幾年勤練瑜珈、武學及人體力學,領悟出了很多醫治百病的智慧,也發現了很多中西醫的弊病,西醫的弊病通常都只治療病症的症狀,但有時真正的問題不在於病症,而是來自病症的起源,就像斬草不除根,野草還是會再長。

    中醫雖然懂得治病要從病根、病症的發展及病症的症狀三方面著手,但你如果仔細去看一下所有各種有關穴道的書籍,每個穴點多多少少都不太一樣,再加上真人都不會跟這個圖片上的畫像,人體比例一致。其它還有類似肌肉酸痛僵硬,及骨骼錯位等問題,所以穴位當然隨之而變。中醫的發展盲目順著書本,當然就減低了其醫治的效能,舊式高明的中醫師,都跟你一樣有高深的武術訓練,對人體的瞭解都是來自自身訓練的體悟,而非只是依照書本用頭腦思維所下的定論,你的武學修為這麼高明,難道沒有嘗試過去醫治你的妻子嗎?」

    卓應龍回答:「我按照書本上的穴路,嘗試幫她打通跟眼疾有關的經絡與穴路,雖然有些成效,但總是無法根治。你認為我到底做錯了什麼?」

    我想也不想,立即回答:「你缺少幫她疏通其它阻礙經絡穴脈的阻塞點,任何五官臟腑都有它相關的穴路相通,但錯位的骨骼及不均衡發展的肌肉,也會影響這些穴路。

    例如,當我在三藩市治療這位眼疾的患者,我除了針灸其相關的穴路,也會順便運用內力推拿他的全身,幫他打通間接造成壓迫性的阻塞處。

    由於每個人的身體結構都不會跟書本上的標準圖形一致,再加上不同的成長因素、生活習慣所造成的不良姿態,及運動傷害所造成的行動不良,或者懶於運動所造成的肥胖臃腫等等,就會產生所謂骨骼錯位、肌肉及筋腱的僵硬疼痛,造成經絡穴道移位、阻塞及血氣的調理不順,如果沒有把這些整體性的問題解決,治療效果就不會顯著。

    基本上人的骨骼如果沒有錯位,肌肉及筋腱都沒有僵硬疼痛,經絡穴道都能通暢無阻,我們身體自然的治療本能,就會發揮它的功能。如果再加上溫泉及藥物的輔助,對治療的成效會有更好的成效。

    尚有身體上的一切疾病,都跟我們心靈有關。

    心靈有分為幾個層次,一個是思維上的煩惱,另一則為負面情感所造成的心理鬱結,還有欲望無法達成,所形成的不滿心態等等。這些心靈所造成的內心壓力雖是無形的,卻能影響人們的精神狀態,最後造成人們的身體直接受影響,產生不同的慢性疾病。

    譬如許許多多癌症,或不明究理的身體病痛,其造因都是來自於心理,我就曾經將深奧的佛學禪理,化為具體易解的心理學,幫過許多患者,舒解他們心理上的鬱結,達致不可思議的功效。

    例如:我曾治療過一個深患骨癌的青年,他由於情感上的挫折,導致他的生活失去目標與意義,經過數次的化療,使他精壯的身體變為消瘦,滿頭烏黑的頭髮及眉毛也都掉的精光,更使他生之乏味。當我用針灸、推拿及氣功幫他治療骨癌時,也順道幫他重建心靈上的新希望,再次點燃他人生的目標與意義,幾個月之後其骨癌被治癒了,這個奇蹟說明禪學佛理對心靈的因素,有著不可思議的療治功效。

    另外一個重點則是,我通常會教患者練達摩祖師的易筋經,或張三豐真人所創的太極拳,這兩套拳路我把它簡化合而為一,成為一套養生兼健身,簡易但高深的氣功修煉法。如此可以讓患者發揮長期的自身療癒功能。這些方法加在一起,我稱之為「綜合自然療癒法」,其功效幾乎可以治癒百病。

    我把這幾年所對武學、禪學、及自然醫療學的經驗做了無數的筆記,當我將它整理成冊,應龍兄如果有心要學,我當然樂意提出來讓您參考。」

    卓應龍緊握著我的手,流露著感激之情。

    當天晚上的晚餐豐盛至極,不在言下,其菜色有來自法國、義大利、拉丁美洲、及中國混合式的特殊料理作法,再加上他們自製鮮美的調味料,真是吃得賓主盡歡。

    用餐時卓應龍跟史帝夫談到吃素的問題,史帝夫肯定的說:「植物也是有生命的,會生長及對周遭的環境有所感應及反應。」

    卓應龍則反駁:「植物是沒有生命的,佛教的僧尼及其他素食主意者,之所以素食就是因為不殺生的理念,如果植物也是有生命的,那麼他們吃素不就白吃了?」

    兩個人各持己見僵持不下,最後轉頭看著我,詢問我的意見。

    我思索了一下然後回答:「生命是有自由選擇意念,跟礦物花草的生態是有區別的,花草就如我們的頭髮,會生長也會有反應,但逆來順受,沒有主觀的感受,自由選擇意念來自意識的功能,另一個角度而言,有自我自主選擇意識的能力,才可算為生命。

    我們的身體跟宇宙中銀河系的星球們,都是由地水風火等四大所組成,有生命的四大身體,跟無生命的四大生態,其差別就在,一個是有意識的主控,另一個則為無意識的自然變化。

    所謂一個逝世的人,指的就是沒有意識的狀態,只是一個空殼的身軀而已,不可以稱為生命。由此可知,意識的存有,乃是生命是否存在的主要關鍵,也是生命與生態的分野。」